夏至晴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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妖夜綺談

　　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，久到如果我將左眼上的傷疤弄掉，大概就會忘記了的故事。
　　在遙遠的記憶裡，我曾經遇到過一個人類，那是在自己被一隻大妖怪追趕時的事情。
　　大妖怪想吃了我增強他的力量，又很惡劣地喜歡玩追趕的遊戲。那時的我修為不高，連化人都還藏不住耳朵和尾巴。

　　我一直跑、一直跑，跑到一個連接著小瀑布的水潭。大概是跑得太久脫力了，一個粗心沒站穩，臉向著地面就這麼跌在水潭邊。
　　在我以為自己就要被吃掉的時候，忽然地天旋地轉，我坐在了一個男人的身後。

　　他戴著高高的帽子，身著白衣，周圍有著像是狐狸的妖怪飛來飛去。
　　那時我想，"啊，剛剛我就是被狐狸救了吧？原來狐狸不是總欺騙人的！小恆那樣的狐狸果然是例外！"

　　男人將手擺在胸前，嘴巴上似乎念著什麼，接著大妖怪就痛苦似地扭曲了臉，我在心裡樂得，"嘻嘻，誰讓你吃了那麼多小妖怪，活該被欺負！讓你欺負我！

　　過沒多久，大妖怪不見了，好像是被封印起來了。
　　當我正要向男人道謝時，剛才對著大妖怪疵牙相向的狐狸們，瞬間轉頭向著我。
　　我心裡咯噔了下，"咦？剛才不是還救了我的嗎？"才驚覺害怕想要逃走的時候，男人傳來了一句，「別捉弄他了，平常還嫌不夠鬧騰嗎？」
　　接著狐狸們吃吃笑了下，安份地飄到男人身後。

　　"我錯了，狐狸都是很惡劣的。"我在心裡這麼誹復著。

　　男人上前看了我的傷勢，被我左眼上的傷疤驚嚇到，那是剛才在和大妖怪追逐時，不小心被他劃到的。因為情況太危急，我反而緊張到忘了有受傷，現在想起來左眼的疼痛就像連本帶利似的發作起來。

　　"痛死我啦！我的眼睛！可惡的大妖怪，我詛咒你永遠出不來，出來後又被人封進去，哼！"
　　男人笑著看我慢一拍的疼痛反應，拿了一瓶東西出來就往我眼睛上抹，然後我痛的瞬間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比大妖怪還要可惡！

　　於是我化念想為行動，立刻進入備戰狀態，才正要一爪子揮出風刃的時候，身旁的狐狸立刻把我架住，讓我動彈不得。

　　"你個卑鄙小人，以多欺少－－！"我不斷掙扎，直到頭被略用力地拍了一下。
　　「別動，這是藥，會有點痛，忍一下，傷才會好。」男人微舉了瓶子，似乎想要表達自己毫無攻擊的意圖。
　　"......才不是只有點痛而已啊！"我盯著他的眼睛看，良久才放棄掙扎，默默地忍著疼痛讓他塗藥。

　　男人無奈地笑了下，不過就算只是無奈地笑，他笑起來真是好看。
　　「你這隻涉世未深的小妖怪，只有像你這種笨妖怪，才會看到我還不知道要跑。」
　　"你才笨人類！" 我又再次對他疵著牙進行了戒備。
　　「說你笨你還不承認，」男人把小瓶子收進了懷裡，然後不顧我的警戒狀態撫著我的頭，「別的妖怪看到我都知道我是來打妖怪的，跑都來不及了，只有你才會留在原地看熱鬧。」

　　"打妖怪？"一句話把我的戒備心全給吹掉了，"可是剛剛明明是這個人救了我呀？"
　　男人看著我眼睛瞪得大大的，笑嘆了口氣，「以後你看見像我一樣穿著，旁邊跟著聽人類命令的妖怪的人，就要離得遠遠的，明白嗎？不是每個人都像我一樣會幫笨妖怪擦藥的。」

　　"我說了我不是笨妖怪！"頭伸向前作勢要咬他，不過好像狐狸們知道我不是要真的攻擊，也沒拉得特別緊，就是男人原來前傾的上身，往後退了一下。
　　男人示意讓狐狸們放開我，笑了幾聲就打算轉身離開，「要好好修練，不要再被大妖怪追著跑了。」

　　「你不怕我變成像剛才的大妖怪一樣，欺負其他人嗎？」我第一次開口說了話，也讓面前的男人愣是停住了腳步。
　　「我還以為你不會說話。」然後接著說，「我很厲害的，要是你變成了只會欺負人或妖的大妖怪，我會來收拾你。」

　　男人頓了頓，看著我說，「嗯......壞孩子就打屁股好了。」聞言，我摀住自己的屁股，惹得一旁的狐狸們又笑開了，「那我怎麼沒看見你打剛才那隻大妖怪的屁股？」男人笑而不語，人就走了。

　　之後我回到住處碰到了狐狸小恆，他直罵我是蠢妖怪，說被人調戲了還不知道。我滿臉疑惑地看著他，他只好哀嘆地說，要我千萬不要入世跑去人類的地盤，不然肯定被喊打喊罵，又吃乾抹淨。

　　為了讓我不要像這次一樣傻楞楞地，他跟我說了一些有關人類的事情。

　　他說人類是很弱小的種族，因為實力弱小，所以腦袋發展的特別好，既陰險又卑鄙。說到這點的時候，他憤憤地詛咒人類，明明人類比狐狸卑鄙個幾百倍，卻老是讓狐狸背上無恥的黑鍋。螞蟻咬死象的道理大概就可以用在人類身上，他們喜歡排除異己，看不慣比自己強大的種族。只要消滅了和自己不一樣的人，他們就可以稱自己是最厲害的。

　　我聽著覺得奇怪，因為小恆說的人類跟剛才碰到的人類不一樣，剛才的男人明明很厲害，那麼一個大妖怪，也能一下子就封印起來，而且還是一個人！

　　原來我不太相信小恆說的話，直到我出了森林，跑到人類的村莊時，才發覺小恆說的話是真的。
　　那時的我已經學會將耳朵和尾巴藏起來了，畢竟小恆耳提面命，嘮叨叮嚀地我耳朵都快要長繭了。但是我一出現在村莊的時候，就聽見一個女人的驚叫，不斷地喊我是妖怪，接著拾起路邊的小石子開始扔我，我不得已趕緊逃開，等到安全了之後，檢查了自己的耳朵尾巴，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暴露，不知道為什麼會被女人看透。

　　一旁經過的小妖怪對我嘲笑著說，「笨，你臉上那麼大一個疤，就算耳朵尾巴沒有露出來，那些人類還是會把你說成是醜八怪或者怪物那類的生物啊！」我點點頭，謝謝他的提醒。心想人類真是奇怪，臉上有個疤的人類就不是人類嗎？

　　於是我把瀏海變得長了些，直到遮住雙眼，因為想把疤留下來，這樣說不定哪一天還可以遇到那個可惡，但是又很溫柔的人類！

　　只是我在人類的世界待了一段時間，卻都沒再碰過那個人了。
　　之後小恆才跟我說，從我遇見那個人到我出森林就經過了一百多年，人類的生命很短暫，恐怕早就不再世上了。

　　我想，"啊，原來人類真的那麼脆弱啊？就連那麼強大的一個人類，也是那麼輕易地就死掉了。"